天色渐渐暗了。
浓郁的夜色覆没了废城外的荒草,万家灯火虽似昨日之景,但确已是几百年的幻象。繁华如过眼云烟,被寂寞吞噬的是几千年的记忆。苏菱不断咳嗽着,拨开遮挡了道路的巨大灌木丛。
“你是不该存在的啊,让他们为你们的继续生存而付出灰飞烟灭的惨烈代价真的值得吗?”有声音在她耳边蛊惑着,那声音甜美魅惑,仿佛是引诱了奥德修斯的海妖塞壬,“你看,前面的那座废城,在几百年前还是镇江,是江南文昌之地,她曾经是多么美丽的女子……”
苏菱驻足喘息,看向不远处的江面——那是长江,哺育了她们的母亲河,也曾几乎让她们濒临毁灭。长江还在滚滚东逝,可是她所哺育出的城市呢?
除了南京和扬州,都不在了啊。
我或许应该让他们俩跟来的……苏菱想。可是如果让他们跟过来,大概触景伤情的就不止自己一个了。
大陆的空气还是那样混浊,她不停咳嗽着,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路边的建筑群其实面积很大,只是被进化出攻击性的藤蔓完全覆盖保护了,苏菱一路走近,堆积的白骨越来越多,有动物的,有人类的,杂七杂八。但人骨似乎也有年头了,近年的倒是没有。苏菱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进去,手腕却被人给抓住了。
禹浙狠狠地攥住她的手腕,她的动作悄无声息,苏菱甚至一点都没察觉到禹浙一直跟在自己的后面。现在禹浙咬着牙开始低吼:“苏菱,你是疯了吗!”
“你为什么也来了?”苏菱眉头蹙起,“回去,这不关你的事。”
“这TM也不关你的事!”禹浙怒道,“都相处过几千年了,蛔虫都当烂了,你是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
“先不论回不回去,你先放开我。你把我手给弄疼了。”
禹浙怒气冲冲地盯着她,苏菱也回以冷淡的眼神。两人僵持很久,禹浙才慢慢松开苏菱被她攥的通红的手腕。
“回海底去,这不是你该弄的。”
“那我该弄什么,呆在房间里成天看那些无聊的故事书?”苏菱冷笑, “ 禹浙,你还没搞清楚情况吗,我不这样干,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可是你这样做考虑过有什么后果吗!”禹浙尖叫起来,“时空错位!空间扭曲!或许可能造成两个平行世界产生交集!那玩意儿曾经在吴润手里,那她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肯去用它!——”
“那是阿润她顾忌着我们,不敢去面对未知的结果!可是我不怕!上位者已经抛下了我们,海底城市的居住民将在几日之后全部移民外星,我们再挣扎也不过剩下几日的生命,还不如赌一赌!”苏菱打断她,“禹浙,你也说句真心的,你难道就不想再见到宁波金华他们吗!”
“……”
“我当然想啊……”禹浙流下眼泪,“这样死掉,不也是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