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二战史向】一息尚存之地（1）
“今天的太阳没前几天那么烈了。”听见同行这么说的时候菲利克斯下意识地仰头望了望天空——匈牙利的天空和它的主人伊丽莎白•海德薇莉一样美得惊人，他这才意识到已经入秋了。
他们正在从匈牙利一路到法国，再转到英国去。上个月伊丽莎白已经易装过来找菲利克斯谈过，坦明了自己的难处——“菲利，你的忙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德国方面一直在向我施压……”好友无奈的脸犹在眼前，想到这里，菲利克斯叹了口气。匈牙利的中立态度已经是伊丽莎白和她的全体人民所能努力的最大极限了——更何况德国方面还一直在向他们施压。
他依稀还能回想起刚刚逃难到匈牙利，伊丽莎白给他包扎伤口，听见一句“谢谢”时她那惊讶的眼神。
菲利克斯倚着路边的树稍作休息，浓密的树荫刚好挡住烈日，也算是个舒服的凉快地了。同行的两个人也挤过来——他们只是菲利克斯逃亡路上临时组合的伙伴，现在歇下来，终于有了些时间攀谈。“嘿，亨利（注：菲利在逃亡中的化名，一个在欧洲大陆都非常普通的名字）！你是从哪里来？”
“华沙，之前我一直住在华沙。”菲利克斯说，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整理着被污泥和水塘弄得脏兮兮的裤管，“你们呢？也是从华沙来的？”
“不，卢卡什是克拉科夫的学生，我也是克拉科夫！”这个蓝眼睛的小伙子指着他有些腼腆的高个子同伴说，还热情地拍了拍菲利克斯的肩膀，“你一定没去过克拉科夫吧？等战争结束你一定要去我家坐坐客！”
菲利克斯哑然失笑。“克拉科夫是个好地方，我小时候也住在那里。你是学院的？看来我们算得上是校友！”
“什么，原来你也是学院的学生吗？我还以为你比我年纪小。”高个子大学生的话匣子一下子也打开了，他好奇地打量着菲利克斯，发出一声惊叹，“我没有在学院见过你！”
“你当然没见过，因为我早就——我今年刚预备入学。”菲利克斯半途改口，“要不是德国人打过来，我们现在保准在学校里见面了。”
“万恶的德国佬！”两个年轻人发出一致的感叹，反倒菲利克斯很淡定地拍了拍衣服的灰尘。
蓝眼睛卢卡什吸了吸鼻子，同情地勾住菲利克斯的肩膀：“别伤心！说不定战争很快就结束了，到时候你还可以继续读书嘛！”
“我倒没什么，孤家寡人一个……”菲利克斯喉咙里嘟哝着，没什么底气地问他们，“你们的亲人朋友呢？”
“我父亲早失踪了，我是遗腹子。我妈和我姐都在匈牙利呆着呢！她们暂时很安全，不用我担心。”卢卡什说，“就是不知道我的小百灵鸟怎么样了，听说她去了苏联。”
“我的父母战前在波兹南，但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堂弟告诉我他们去了罗马利亚，但后来我在匈牙利碰上了邻居，她告诉我他们去了苏联。”高个子罗伯特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哀叹一声，“不管怎么样都是凶多吉少了，我的祖母有犹太血统，苏联人又无耻至极……”
三个人各自唏嘘一声。菲利克斯搜肠刮肚才勉强凑成一句安慰他：“至少比德国人抓到要好……”
其实他自己也没什么底气的。苏联，谁知道他们会对波兰的难民们采取什么措施呢？好赖是相处过近千年的，菲利克斯不是傻子，他心里清楚得很——伊万内心恨不得把他拆吃入腹呢。不过苏联既然并不打算明目张胆地参与战争，菲利克斯和众多的家人也只能选择相信他这一条路。
其实他们也只有这条路可以选了。别的国家还在扭扭捏捏态度暧昧，菲利克斯去英国也是在赌路德维希那个上司的野心不止于自己的国土——他对路德维希还不算了解，但他了解他的兄长基尔伯特，生于战争的他就是一个军事狂。他们兄弟俩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菲利克斯心想，随后他惊叹于自己居然还能这么冷静地想这些东西，大概是因为真的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了吧。他想着微微歪歪头，把扎着脖子的头发往后面拨。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一直是在赌——这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掠过，连菲利克斯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又摇了摇头，把杂念都摇光之后才注意到两个小伙子居然隔着他再次聊了起来。
他们正在试图聊着轻松点的话题，来缓和刚刚僵硬的气氛。罗伯特刚讲完他故乡的物事，而卢卡什正在讲他和他的“小百灵鸟”的往事。
卢卡什是个乐观热情的小伙子，他开朗，对未来毫不畏惧退缩，菲利克斯甚至觉得他比自己更像是一个波兰人——现在卢卡什正在热情洋溢地描述着自己的恋人：“她是我们村子里最美丽的女孩子，不止这样，她唱歌也是最动听的，她的歌声简直比村里的老师讲的那些在海上唱歌的缪斯还美——”
“你说的是塞壬吧？”罗伯特说。
“啊对对对！总之她的歌声好听极了。我们每次收完麦子，她总会给我们唱上一曲，她也很喜欢唱歌给我们听的。塞丽娜——是的这是她的名字，她很爱笑，每次笑起来都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我就是因为她的笑容喜欢上她的——我当时跟她说，‘嗨！愿意陪我进一趟城吗？’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后来我们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我和她告白时她没吱声，我还以为她是在害羞，毕竟我确实太突然了。不过她后来从兜里掏出一副手套，小声告诉我这是原本准备送我的——我的心一下子就化了，我把她抱在怀里，我们就在大街这样亲起来了……”
“亨利，你来得晚不知道，我在路上已经听他说过好几遍他的好姑娘了。”在卢卡什的感染下罗伯特显然也没那么害羞了，他跟菲利克斯小声说，“如果我是莎士比亚，我一定会拿出笔将他的话记录下来——说不定会给后世留下一部叫《克拉科夫的风流哥们》的巨作。”不管之前心情多么糟糕，菲利克斯没忍住哈哈笑了出来，畅快的笑声令卢卡什又羞又恼：“笑什么，谁没爱上过几个漂亮的女孩子！”
罗伯特举起手：“我两年前有过一个小女友，不过早就分手了，哦，别看我——都是父母介绍的，我们从来都没罗曼蒂克过。”于是两人极有默契地往菲利克斯看。
菲利克斯笑够了才说：“没有。”
“真的？”尽管菲利克斯的语气相当笃定，但卢卡什显然不相信他的话，用相当自负的语气说，“我可不相信你的鬼话——之前可是有个漂亮的女孩子过来送你了，你敢说你们没有关系？”
“她只是我的朋友，而且她已经结过婚了。”虽然又离婚了，菲利克斯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国家之间的“结婚”并不是人类所下的定义那样简单，哪会产生真正的感情？
……不，还是有的。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一个他念了几百年想忘都忘不掉的身影，菲利克斯扶住头，很纠结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纠结的表情自然引起了旁边两人的注意，两人好奇又不安地看着他，直到菲利克斯开口：“嗯……还是有一个家伙的。”
“走吧，再不走太阳就要烈了。”他甩甩头扶着树干站起来，又仰头透过树荫看了看天空，远处飘来了大片白云，“明天可能会下雨，还是趁着今天多走点路好。”他不等伙伴的回应，独自一人往远方走去。
卢卡什和罗伯特茫然地对视一眼，卢卡什大声地说：“你说他是怎么了？”罗伯特摇了摇头示意噤声，自己拔脚追了上去：“亨利！”
菲利克斯头也不回：“走吧，去希腊！从那里可以渡船去法国。卢卡什，记得乘船的时候把你的耳朵捂上，别被你的小百灵鸟给勾走了魂！”
罗伯特听懂了菲利克斯话外之意，哈哈大笑。卢卡什也从后面追了上来，听见罗伯特的笑声，他气鼓鼓地嚷道：“亨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我坏话！你个坏小子！罗伯特你也闭嘴！”
菲利克斯也笑了一声，脑海里的那个身影却不可遏制地清晰起来。多久多久之前，也有个人被他实在太过任性的言行给气到了，在麦田里大骂说：“菲利，你个混蛋！我讨厌死你了！”
而当时自己的回答是怎么说的？菲利克斯按着额甩甩头，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自己没空去想这些，也不能去想。
在战争结束，恢复他的国土之前，都不能去想。
